【豫南民俗:打糍粑】“呦!”随着一声令下 , 大石臼边6名汉子立定身子 , 将手中的捣拐飞快地传递到对面伙伴手中 , 同时接过对方的捣拐 。3组6根捣拐舂着臼里早已浑然一体的糯米 , 把无数曾经的个体锻造成一个瓷实严密的整体 。汉子们嗷嗷叫着 , 大石臼里散发的腾腾热气和汉子们口里呼出的白气汇合 , 屋子里俨然一个大蒸笼 。“预备 , 一、二、三 , 起!”领头人一声断喝 , 汉子们十分默契地将已经打成的糍粑兜底挑起 , 快速地移步到早已准备好的案板前 , “啪”的一声 , 将一团成人怀抱大小的糍粑球摔在案板上 。净手等候多时的东家趁着糍粑还是热软状态 , 摊大饼一样 , 将糍粑球擀成1~2厘米厚的饼状 。过了一夜 , 这块糯米面就将变成坚硬结实的糍粑 。
在信阳淮河以南的民间 , 打糍粑和杀年猪一样 , 成了过年的象征 。乡下人未必都杀得起年猪 , 但做糍粑 , 则是家家户户必须的 。一则是过年的程序 , 更重要的是 , 千锤百炼后由并不宜做主食的糯米转变而成的糍粑 , 不仅是过年待客的佳肴 , 也是农家改善饮食结构的美味 。饥馑年代 , 容易保存、可煎可炸、可煮可蒸的糍粑 , 几乎是淮河以南、大别山以北一带爽口的食品 。即便是今天 , 很多进了城的信阳人 , 依然十分欢迎亲友们从老家带过来的这种土特产 。
糍粑的原料是糯米 , 北方称其为江米 。和粳米比 , 糯米适宜做汤圆、粽子 , 但如果做米饭 , 则显腻味 , 不宜主食 。信阳人将其淘洗干净 , 在甑里蒸熟 , 倒进专用的糍粑石臼里 , 一棍棍地捣搅拌合 , 将黏性很好的一粒粒糯米个体粉碎 , 让每一个个体相互交融 , 最后融为一个整体 。和人类社会的团体一样 , 整体的力量 , 往往来自于个体魅力的集合 。从外表看 , 似乎个体价值丧失了 。但究其实 , 个体不过是湮灭 , 其精髓分毫无损 , 而个体微弱的价值 , 则因团队而膨胀凸显 。当然 , 这是我这个从小吃惯了糍粑的穷人的感慨 。
糍粑工艺简单 , 需要的是集体的力量 。打糍粑因而成为乡村里越来越罕见的集体活动 。甚至可以说 , 除了婚丧嫁娶 , 唯有打糍粑才能吹响乡村社会的集结号 。因为需要下真力气 , 打糍粑的过程 , 充满了力量美 。小时候 , 站在氤氲的大石臼(其实村民都称其石窝子)边 , 看着大冬天头上冒汗的成年男人们围着石臼 , 边转边捣 , 我对他们充满了崇拜 。像所有围在现场的孩子一样 , 除了觉得好玩、热闹 , 我也在等待着糍粑快成形的时候 , 由大人用洗净的毛巾从石臼里揪扯出一团 , 先尝为快 。打糍粑的场景 , 恍如梦境 , 经过时光的发酵 , 每每回忆起来 , 美如仙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