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人习床,北人尚炕”,火炕是北方居民为适应寒冷的气候而发明的取暖睡卧设施 。中国北方,特别是山东胶东地区,冬季漫长、气候寒冷,这里的农民冬天习惯盘火炕取暖 。胶东农村房子的主房通常为坐北朝南的一排三间或四间,其中有两间带有火炕的房间 。
在进门那间靠近两扇门的外门的门后东西处各有一约三、四尺见方的灶台,灶台与门后南墙之间通常是放风箱的地方,灶台上坐有一个六到八印的铁锅,与铁锅下的灶膛连接的烟道就分别通过墙从两边房间的火炕里走到外墙的烟囱,富裕点的人家在东间的东边或西间的西边还有一间杂物间 。
火炕都是建在房间的南部几乎占近半个房间的面积,三面靠墙,其中南面是很大的玻璃窗 。炕沿的下边即北面是二到三尺高的炕墙,富裕的人家是用青砖勾缝甚至还有砖雕,多数人家是土坯垒成后抹一层泥或白石灰,火炕里边的结构是比较复杂的,必须使“锅灶-烟道-烟囱”构成一个能够保存并达到火炕每一处的热量、顺利地排出而不漏出烟气的一个有效热循环系统,垒炕时先在地上用土沙等垫高到炕高的一半夯实后再用土坯砌成S形的烟道,也可以先砌烟道再在其中填以土沙,这样就更结实了使炕面不易下沉 。
【山东胶东火炕】 烟道里还有几个存烟灰用的叫做“灰膛”的坑 。烟道垒好后就是安炕面了,炕板是事前在平地上用四根木条围成一个矩形框,放上几根木棍并填充上泥巴,晾干后去掉框就成了一个约二尺长一尺宽三寸后的炕板,原为泥、草和水制成“板块”,用土坯砌炕墙和“垛”,“板块”覆面,一面与烟囱相接,一面与锅灶相通 。做饭的同时,利用余热暖炕,经济实惠 。
这火炕的原理就是用秸秆、树枝等燃料燃烧产生的热气流经过火炕烟道时将热量散发给土坯,土坯是热的不良导体,所以土炕被烧热后其温度会持久的 。冬天睡火炕是很舒服的,草席子上铺有一个很薄的棉或草褥子,盖的被子也很薄,在胶东农村,胶东人都是盘腿坐在炕上的,火炕也是吃饭、绣花、唠嗑、学习的地方,上面放有一高约一尺的炕桌 。方便实用 。每年拆旧砌新,炕土是极好的肥料 。就是新盖的楼居,大多仍盘火炕,只是砖砌炕墙炕垛,炕面改为水泥预制板,双层回龙,使热气更集中热炕,深受老人们的欢迎 。
胶东火炕暖融融
千百年来,土炕一直是胶东民居中的重要组成部分 。胶东人家在建造新居时,东西两个居室通常要各盘一铺土炕 。
有关土炕的描述,民国版《黄县志·经济·器用》记载,“寝处多不用床而用炕 。其制,于内室之南,用砖砌炕墙,以大型土墼,宽尺许、长约二尺者,就炕墙之内竖立横铺,上敷草泥而成,内有纵横贯通之洞,可炀之以草 。其壁外设灶者,即有洞与炕相通,火烟由洞入炕,资以取暖,经过炕内,上达烟甬 。炕面铺以谷秸或麦穰,再敷以秫秸篾席或苇席 。乡间农家炕墙多用土墼 。”
旧时,黄县(今龙口市)西乡一带的泥瓦匠中,要数逄家村的逄学绥(音)和桥上村的孙善万(音)最有名气,盘炕水平也最高 。盘炕均用土墼 。一般人家仅在炕墙上部砌几层砖,在砖缝之间抹上灰膏,匝紧砖缝 。如此设计,一来是坚固耐用,二来是美观大方 。炕面一律使用土墼,炕面墼下方有竖立的炕洞墼作支撑 。烟气就是通过烟道盘桓而过,最终沿着烟囱飘出屋外,而热量却保留在炕内,这使得胶东土炕在冬日里透着一股诱人的温暖 。
一百多年前,胶东土炕的温暖也传递给来自异国他乡的人们 。安娜·西沃德·普鲁伊特——一位皈依基督教并与丈夫西塞罗·华盛顿·普鲁伊特在登州、黄县、芝罘一带传教达50年之久的美国女传教士,在离开胶东归国之后,用饱蘸深情的笔墨,记录下对胶东风情的无限依恋:“做饭用的炉火,同样可以为卧室取暖 。那些烟和热量不会跑掉,它们通过锅灶和砌得较高的炕下面的烟道,从每个房间的北面冒出来 。炕是一个宽阔的平台,像桌子那么高 。白天,那里是孩子们很好的托儿所、缝纫间以及女人们的会客厅 。上面暖和和的,她们会舒适地盘腿坐在那上面 。到了晚上,那里就是家中宽大的睡床 。”(节选自《往日琐事》,原著名为《TheDayofSmallThings》,由中国社会科学院程麻研究员译为中文本) 。
旧时,烧火做饭是家庭妇女们成年累月必做的一项家务 。按胶东风俗,长辈要住东居室,而晚辈住西居室 。胶东的家庭主妇将一日三餐烧的火都集中到东居室的炕上;到了傍晚,西居室的土炕当然需要烧火暖炕,胶东民间俗称“炀(黄县方言读音为áng)炕” 。炀炕,须进到居室内,从炕身侧面的炕洞内生火 。经济宽裕的人家,通常会用砖盘一只长方形煤窑子,煤窑子底部装一只炉底,填上煤块或木炭以作燃料 。煤窑子窝在炕内,而非探出炕外,既避免了污染,又节省了空间,可谓一举两得 。不过,煤窑子上方的炕面须多加一层土墼,以防引燃炕席或被褥 。普通人家炀炕,没有烧煤用的煤窑子,就在居室炕墙上凿一方形洞,从炕洞子往里添引火,然后扔些玉米棒、谷根、杂木或搂拾的杂草等 。贫苦之家甚至用晒干的海带草来炀炕 。
胶东土炕的炕面多铺胡秸席或苇席,炕席下铺一层谷草或麦冠草 。一般地讲,炕席的余头都卷在炕头位置,有的人家在此添些黄豆叶子,借以驱寒,谓之“暖墙” 。关于炕席,黄县坊间曾流传过一句非常有趣的民谣:“炕焙(黄县方言读bo)皮,睡不济;皮焙炕,睡到亮 。”意思是说,炕烧得太热,却睡不好觉;倘若炕温稍低,反倒睡得更香 。但凡睡过土炕的人,恐怕都会被这句民谣所深深地折服 。
过去,胶东人家有冬天围坐炕上吃饭的旧俗 。不少人家预备一只带有四条老虎腿的长方形红漆炕桌 。饭前,先在炕上铺张油布 。尔后,放上炕桌,以防饭渣洒落炕席上 。数十口之家,有资格在炕桌前吃饭的,只有年迈的长者和他们的儿孙 。
正如美国人安娜·西沃德·普鲁伊特所言,土炕是妇女们的缝纫间 。冬天,炕上烧得热乎乎的,妇女们都盘腿在炕上做针线活 。数九寒冬的日子,富裕人家还会在炕上放只铜火盆,引得街坊邻居过来,大家一边聊天,一边忙着手里的针线活 。
土炕是孩子们很好的托儿所 。土炕是产床,是摇篮,是孩子们牙牙学语的地方 。就是在这土炕上,女人们一把屎一把尿地把孩子们拉扯大,个中艰辛唯有做母亲的知道 。
土炕也是女人们的会客厅 。招呼客人上炕,不失为旧时胶东农家待人的一种礼节 。招远人还有一句常挂在嘴边的口头禅:“炕帮上叼叼” 。说这话的时候,女主人定要把客人往炕上让 。黄县人的好客之情同样使人难以拒绝 。通常,黄县主妇会坐在炕尾,邀请客人脱鞋上炕,坐在炕头处暖和,以示对客人的尊重 。
其实,土炕还是妇女们的工作间 。每年深秋漤柿子、冬日里生豆芽、做豆渣酱,过年蒸大饽饽,谁家能离了火炕?据龙口街的耄耋老人回忆,过去闯关东的西府人(多指青州、兖州、沂州一带)当中,不少人因各种原因而滞留龙口商埠 。他们扎根龙口、繁衍生息,视龙口为第二故乡 。原先在老家居住时,他们的居室内并不盘炕炕,仅设一张睡床,烟囱全部垒在屋外 。冬天,虽在灶间做饭,但烧火产生的热量白白丧失 。受胶东风俗的影响,他们汲取了胶东民居居室内铺设火炕的优点,将自家房屋进行一番改造,总算弥补了冬日无暖可取的一大缺憾 。
传教士体验胶东火炕
烟台开埠以后,外国传教士先后来到胶东 。他们对胶东的火炕很是感到新奇,有了和当地人不太相同的体验 。
1861年来到胶东的倪维思夫人倪戈氏,在她的著作《我们在中国的生活》中,明确宣称“我很讨厌热炕”,但又不得不说“但当地人似乎很喜欢它 。”她详细的描叙了外国人眼中的“炕”:“晚上当床,白天当沙发,是整个家庭的消磨时光的地方 。妇女们休闲或缝纫时,通常以土尔其人的方式(盘腿)坐在炕上,他们也乐于在炕上吃饭 。炕是一个用砖砌成的平台,大约两英尺高,根据家庭需要的尺寸有所变化 。有的还没普通的床大,不过经常占据整个房间的一头;有的大约十二英尺长,最少有六英尺宽 。其构造是,火点燃后,热量和烟雾得以从下面的烟道通过,使其每一部分都变得很温暖,但又不特别热 。因为可以保温很长时间,睡觉在上边的人不容易患感冒,即便他们盖的很少 。”
对于烧炕,她则写道:“你经常能看见一个小女孩在灶台——就像小床,也叫锅台——旁席地而坐,把秸秆从灶门中投入,每次少许,以保持稳定的火焰 。”后来,长期居住在黄县的传教士浦其维家族,不但在其居所留下了炕,也留下了不少关于炕的表述和照片 。如浦其维夫人浦安娜写道:“白天,那里是孩子们很好的托儿所、缝纫间以及女人们的会客室,上面暖和和的,他们会舒适的盘腿坐在那上面,到了晚上,那里就是家中宽大的睡床 。”她把黄县居所火炕的照片收入了著作《从零开始》 。他们的女儿浦爱德,打小随父母在黄县生活,对炕的喜爱更是不言而喻,并且留下了一张幼时和弟弟中规中矩座在火炕上的合影 。母女俩在所写的书中都饶有兴味的收入了一则关于火炕的谜语:“团团头,方方腰,一个尾巴一丈高 。”
19世纪20—40年代在胶东生活的浸信会传教士柯里培,则有过一次“炕床鲜体验”,他笔下的炕是这样的:“中国人用晒干的泥块做成的砖砌成平台,台上面再砌上泥块,并用灰泥铺平,干了以后再放上草席当床睡 。炕床的中间是空心的,床的靠脚那端放了木柴,冬天时可以让烧饭炉子冒出来的热气从炕底下通过,以使台面温暖 。”
有一次,柯里培和几个传教士从莱州到黄县去开会,坐公共汽车回莱州时,刚走了约二三十公里就碰上大风雪,只好在龙口停了下来 。他们虽然都穿了厚厚的大衣,可睡觉时只有一条有毯子可盖 。龙口附近没有西式的旅馆,只有中式的客栈,是没有床的通铺 。入住后,柯里培请店里的人用煤生了火 。烧了半小时,柯里培觉得炕上面的垫子还是冰的,就请他再添一点煤,可是他不肯,说:“你初到此地,你不懂 。”柯里培心道:垫子还是冰凉的,这有什么不懂 。但是也没有办法,他决定穿上所有的衣服,并用皮帽子盖住耳朵,裹着毯子睡觉 。没料到的是,睡到半夜时,竟被热醒了,全身像是烧起来一样,只好拿掉毯子、脱掉毛里子大衣、解开外套、背心,这才凉快下来 。柯里培这才知道,炕上有8—10公分厚的泥,要很长时间热气才能传上来,可热了之后,可以保持很久都不冷却 。
柯里培用“烤熟的背”来形容睡炕的感觉 。我不禁想起小时候母亲常念叨的一句顺口溜:“炕煿皮,睡不沉;皮煿炕,睡到亮 。”这正是同一个道理 。也正是因为如此,胶东才有“大小伙子睡凉炕——全凭火力壮”这样的歇后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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