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语|国内首个聋哑人快递组织:一个公益项目的破产( 三 )


每天两三百件快递,时常要爬 6 层楼梯。他想放弃,但坚持了下来,「为了赚钱,因为我想换个更好的助听器。」
每个月有那么几天,他会抽空去助听器店看看,他看中了一款更新的,能打电话,也能连蓝牙当耳机用。「我没有凑够钱,就一直很期待,那个特别好!特别着急想买!」每次从助听器店回来,他就更努力地送件。
3 岁那年,因发烧导致失聪。此后直到 14 岁,家里人一直通过手势比划与他沟通。在学校,他上课睡觉、不做作业,老师从不管他。他从没发现自己与别人有什么不同。
因为没有外界信息、语言符号的输入,他对这个世界几乎一无所知。甚至不知道别的孩子们都在欺负他。直到学会了手语,去了聋哑学校,「才知道什么是快乐。」
14 岁时,偶然在医院,父亲得知邢台市有一个特殊教育学校,也就是俗称的「聋哑学校」。老师告诉父亲,如果还存在听力,可以戴上助听器学说话。
在聋哑学校,老师告知他,外面也有很多像他一样的聋哑人。「有小伙伴玩,也知道怎么沟通了。可以聊天了,特别开心。」
他感激父亲没有放弃自己。成年前,他使用过两个助听器,共 8 千元,对于 90 年代的河北农村家庭来说是一笔巨款。父亲没有再外出打工,留在家里专心教他说话。直到现在,他常常先给父亲发文字消息,再发送语音,练习发音。父亲会告诉他发音是否准确。两人一起「练习说话」。
每天洗漱、睡觉时,史荣华会把助听器装进盒子里,每两个月拿去店里做一次保养。现在这副两万七,坏了一个。剩下的单只已经戴了 7、8 年。通常情况下,一副助听器的寿命在五六年。如果出汗多、保养不及时,3 年也就到头了。从小到大,他换了 6 次助听器。
「这次要买更好的,变成更好的自己。」史荣华说。
「是不是觉得我活得很惨?我每天都在努力(为了说出「努力」这个词组,他咬字很用力,但依旧和正常语调不同,都是四声),你知道吗?我每天都在不断突破自己,我不想被别人看不起。我想和正常人一样。有时候,我说不清,别人笑话我。我心里不舒服。我不想这样。」
03
隔绝的世界
顾忠在站点为快递员们配备的手语翻译,加上宁夏的残疾人客服中心,以及承担快递员们的罚款——原本这些罚款应该由快递员自己承担,但为了不打击他们的积极性,很长一段时间,顾忠选择了自掏腰包。相比一个传统站点,这些都是额外开销。
曾有科技公司找到他们,让吾声快递使用他们提供的文字转语音或者手语转汉字功能。「但是没什么用,很多聋哑人的语法、语序都是错的。翻译过来别人也看不懂。」
在大量聋哑人使用的手语语言中,主谓宾常常是颠倒的。「当你和一些聋哑人写字交流的时候,你会发现看不懂,他们(语序)是乱的。」这与聋哑人普遍的受教育程度有关,「念过大学的能好一些。」
手语|国内首个聋哑人快递组织:一个公益项目的破产
文章插图
顾忠站在桌子上给快递员打手语开会
比如,健全人写,「一个月房租多少钱?」普通聋哑人会写,「一个月买房多少钱?」
比如,健全人写,「病好了吗?」普通聋哑人会写,「好了吗病?」
那些先进的人工智能技术目前并不能帮助到他们。「聋哑人与普通人的世界是隔绝的。」顾忠穿梭于两个世界,最清楚其中的差别是什么。
直到上大专,在老师的推荐下,顾忠才去语言学校系统学习了官方手语。但官方手语的使用率并不高。从懂事前,他就从父母那学会了一种「民间」手语。「民间」手语好似方言,上海的与外地的不同,浦东的和浦西的也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