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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阳市平窝乡郑家楼村4社居民牟成建家门上 , 有一块长约1.5米、宽1米的木匾 , 上书“纯孝性生”4个镀金大字 。从匾上落款“光绪二十六年五月”可以得知 , “光绪二十六年”为1900年 , 此匾已有117年历史 。
“纯孝性生” , 意思是说 , 纯朴的孝心是天性使然 , 这是对孝行的嘉奖之辞 。能够担当这个荣誉的人 , 必然是天性纯朴者 。没错 , 这块木匾嘉奖的 , 的确是孝子 , 而且不是一个人 , 是两兄弟:牟永富和牟永贵 。牟永富和牟永贵的孝行 , 集中在救父上 , 一个割臂 , 一个割肝 。割臂、割肝救亲的故事 , 在历史上并不罕见 , 可谓比比皆是 。在人们看来 , 那都是传说中的故事 , 似信非信 。
这块木匾 , 告诉世人一个真实的事情:割臂、割肝救亲的确存在 , 而且就发生在118年前 。木匾是证据之一 , 割臂、割肝者的后人也是见证者 。
“孝”是儒家伦理思想的核心 。元代郭居敬辑录的《二十四孝子故事集》 , 在民间的影响至今仍在 。但书中所记的孝子故事 , 因年代久远无法考证 , 有的甚至有不实之嫌 。然而1900年发生在简州土地上的一则割肝、割股救父的孝子故事 , 却有凭有据 , 不仅地方志有记载 , 还有皇帝颁发的《旌表恩照》等文物遗存 。故事中的割肝割股行为 , 在今天看来 , 确属愚昧之举 , 但其中蕴含的孝道精神 , 在尊老传统正在淡化的今天 , 显得更加弥足珍贵 。
笔者到平窝乡采访了简州双孝子的后人和简阳志办的相关人士 , 特将这一故事记录下来 , 供今人了解 。
一九○○年四月(农历)的一天 , 天气正热 。家住简州平窝乡保全村的牟启荣 , 因心口剧烈疼痛 , 不得已再次躺倒在床上 。这病已前后拖了好几年 , 早将牟启荣折磨得脱了人形 。儿女们知道 , 父亲这病完全是因劳累所致 。牟家只有几亩薄地 , 无法养活全家 。牟启荣只得带着两个大儿子外出打短工 , 以补家用 。牟启荣患病后无力到州城求医 , 只在平窝、石钟等地找乡间医生处方抓药 。他有七子三女 , 最大的儿子才二十岁 , 最小的儿子才几岁 。全家老少十二口 , 全靠牟启荣独力支撑 。劳累过度的牟启荣 , 心口痛不断加剧 , 再也无力外出打工和下地劳动 , 大部分时间只能在床上躺着 , 人越来越瘦 , 眼看就要不行了 。
母亲哭着对儿女们说:“你爹这辈子命真苦 , 为了你们累成这样 , 眼看就要死了 , 却连肉都没有吃上一顿 。”全家人都清楚 , 父亲的病一半是病 , 一半是因为营养严重不良 。为给父亲治病 , 家里欠了不少债 , 又连续两年遭遇旱灾 , 庄稼收成很少 , 十二张嘴都在为活命而挣扎 , 哪还有能力买营养品呢?因此全家人只得眼睁睁看着家里的主心骨 , 一天天走向死亡 。
进入四月后牟启荣 , 病得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 。这年 , 大的两个儿子到石桥一家酒厂学徒 。牟启荣作这样的安排 , 无非是为家里减少两张吃饭的嘴 。姐姐自幼身体虚弱 , 只能帮母亲做些家务 。四儿子牟永富(这年十五岁)、五儿子牟永贵(这年十四岁) , 那晚听了母亲的话 , 深受刺激 。母亲既要照顾父亲 , 又要操持家务 , 十分辛苦 。兄弟商量 , 除了忙地里的农活外 , 还要把为父亲熬药的活揽下 。
轮到牟永贵为父亲熬药时 , 他想起那晚母亲说过的话 。难道爹真的连肉都吃不上一点就要死去吗?不久前 , 他听附近的老人说 , 如果父母病了无法医治 , 吃了儿女身上的肝就会好起来 。于是他想如果爹吃了自己身上的肝会不会能好呢?这念头固执地在一个少年脑海里盘旋 。药熬好了 。牟永贵先箅出一碗 , 又将药倒入另一只空碗——这样来回数次翻倒 。等药汤凉了 , 他才小心翼翼地捧着药碗来到父亲床前 。牟启荣摸着儿子的头说:“你快点长吧 , 过两年你也出去学徒 , 好给家里减轻些负担 。”牟永贵点了点头 。想到自己为家里分不了忧 , 挣不到钱让爹吃上顿肉 , 牟永贵心里难过 , 眼泪止不住地流淌 。就在这一刻 , 一个十四岁的孩子 , 竟然做出了一个大胆的、不可思议的 , 甚至日后震惊了朝廷的决定:他要割自己的肝 , 让父亲真正的吃上一顿“肉”!
可是这肝怎么割呢?割了之后会不会死?后一个问题牟永贵没有多想 。自己死了没有关系 , 家里还有哥哥弟弟 , 他们可以照顾双老 。但爹不能死 , 爹死了这一家人就完了 。牟永贵想得更多的是前一个问题 。
牟永贵借为父亲拣药的机会去了平窝场 。当郎中照着药单为他拣好药后 , 牟永贵问:“老师 , 我割草时经常不小心伤了自己 , 有啥简单的方法可以止血?”看着面前这个雅气未脱的小男孩 , 郎中笑道:“采点寸金草 , 捣烂后与香灰和一起敷上就行 。”牟永贵又问:“万一血止不住呢?”郎中笑道:“你这孩子咋了?想啥不好 , 咋尽想这些不吉利的事 。”牟永贵见郎中没给他答案 , 追着又道:“我们那里有个人不小心割伤自己 , 就是因为止不住血死了 。”这回郎中没有笑他:“血流凶了 , 赶紧用帕子扎紧伤口 。”
牟永贵讨到了主意 , 拎着草药高兴地回到家里 。当他路过一处理发摊时 , 他摸了摸长而又乱的头发 。他将手伸进篼里 , 紧紧地攥住几块拣药后剩下的铜钱准备理发 。但最后他放弃了 。不过 , 剃头匠手中的那把刀子吸引住了他 。对 , 就用剃头刀 , 这东西锋利小巧 , 操起来好使 , 邻村王大爷就是剃头匠 , 到时向他借一把 。
轮到牟永贵为父亲熬药 。他早早起了床 , 带上准备好的刀子、止血用的草药以及汗帕 , 赤着双脚离开家 , 爬上山坡 , 来到一块大石旁边 。想到要亲手割肝救父 , 他心里又激动又有些恐惧 。他在大石旁坐了一会 , 等到太阳升高了 , 身上开始燥热 , 他这才解开汗衫 , 摸到右腹部 , 并轻轻揉了揉 。他取出刀子 , 在手指按住的地方比划了一下 。紧张与惶恐使他赶紧闭上了眼睛 。这时他仿佛看到奄奄一息的父亲 , 看到父亲在吃了儿子的肝后 , 竟然就从床上站了起来……
牟永贵紧闭双眼 , 锋利的刀刃划进了皮肉 , 并慢慢向右拉去 。一丝剧烈的疼痛迅速从右腹部传遍全身 。他的额上开始涌出大颗大颗的汗珠 。他鼓起勇气看了看伤口 , 只见血渗透出来的同时 , 慢慢露出来一牙酱红色的东西 。他想 , 这应该就是肝了吧 。牟永贵用左手指掐住那冒着热气的东西 , 然后又一咬牙划了下去 。
他用事先准备好的芭蕉叶包好割下来的东西 。然后往伤口上敷草药 , 又用汗帕子将伤口紧紧扎住 。一个十四岁的少年 , 被一股强大的精神力量鼓舞 , 完成了一次憾天动地的壮举 。
这种事在今天看来 , 简直是天方夜谭!父亲的病因为吃了儿子的肝就能好吗?不仅没有根据 , 而且近乎愚昧 。在无任何消毒的情况下 , 用剃头刀完成在今天看来依然是一次大手术的举动 , 更是不可思议!但在那个没有西医的时代 , 有谁知道什么叫做消毒?什么叫做手术吗?一个十四岁的少年为了尽孝 , 敢如此拿生命作赌 , 只能让人们想到一个词:感天动地!
牟永贵扣好汗衫 , 藏好割下来的肝 , 忍着疼痛艰难地回到家里 , 表面上装得若无其事的样子 。他悄悄将肝放入药罐 , 然后升火熬煮 。接下来牟永贵还有一件事要做 , 就是如何把这事瞒住 。他听老人们讲古人割肉救母的故事 , 说割肉的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瞒一天 , 据说老人就能活一年 。瞒得越久 , 老人活的时间就越长 。
所以牟永贵装得像平常一样 , 继续下地干活 。但是 , 割掉一牙肝子后的身体 , 哪能经得起体力的重负!牟永贵浑身无力、虚弱不堪 , 脸色苍白 , 走路很慢 。这引起了三哥牟永龙的注意 。三哥叫他到打麦场帮忙收麦子 。牟永贵弯腰去端装满麦粒的撮箕 , 突然倒下去 , 久久不能站起 。三哥正想责备五弟 , 忽见牟永贵脸色苍白 , 大汗不止 。牟永龙责问五弟为何这么虚弱?牟永贵低头不语 。牟永龙见他紧紧捂住右腹部 , 便上前拉起五弟的衣服 , 见五弟扎在腰间的汗帕子被血染红了 , 忙问这是为啥 。牟永贵开始不愿说 , 在三哥的一再紧逼下 , 才说出了真情 。牟永龙长叹一声 , 二话不说 , 将五弟背起就往家里走 。
父亲知道儿子为给自己治病竟然冒死割肝 , 心疼得老泪纵横 。
老人很快又有了新的疑问:四儿子炖在的药里肉是从哪里来的?会不会……父亲不敢往下想了 。他叫来牟永富 , 让他脱下汗衫 。牟永富不脱 。五弟站在一边望着四哥 , 难道四哥也跟自己一样吗?父亲火了 , 挣扎着要从床上坐起 。牟永富怕父亲生气 , 这才慢慢吞吞地脱下汗衫 。全家人一看立时傻了眼:牟永富左臂上竟然也扎着布条 , 而且布条也被血染红了 。原来牟永富在弟牟永贵割肝的前一天 , 悄悄将自己左臂上的肉割下一块 , 放在草药里炖煮 , 并对父亲谎称是用玉米从街上换回的猪肉 。
父亲听后放声大哭 。没想到两个儿子为了自己 , 竟然不顾性命 , 作出这等傻事……
消息很快传开 。保长将牟家的事报到乡 , 乡里又报到简州 。州牧马承基(陕西渭南人)立即派人将牟永富、牟永贵两弟兄带到州衙辨别真伪 。经查验属实 。马州牧大受感动 , 当即留兄弟俩在衙内疗伤 , 一旬之后 , 命大轿抬兄弟俩回平窝 , 并沿途燃放鞭炮 。
马承基将此事速往上报 。一九○○年(光绪二十六年)五月 , 四川省府派人往简州核实 。同年八月 , 由光绪颁发《旌表恩照》 , 对牟永富和牟永贵的孝行进行表彰 , 并赐给牟永富、牟永贵两弟兄鹌鹑衣(鹌鹑帽、鹌鹑衣、鹌鹑裤、鹌鹑鞋)各一套 , 赏银三十两 , 绸缎一匹 , 并可建牌坊 , 死后入乡贡祠堂 。四川省和简州各赐牌匾一个 。简州赐牌扁上写“纯孝性生”四个大字 , 并有说明文字(此扁尚存) 。另据原简阳市志办主任徐正唯先行查证 , 简阳《民国县志》卷十·士女篇孝友条 , 对牟氏兄弟割股、割肝一事记载甚详 。
注:牟启荣四子牟永富(割股者) , 生于1885年9月 , 卒于1960年2月 , 享年75岁 。牟永富信佛 , 终身未娶 , 抱养三哥牟永龙之子牟联孝为养子 。牟联孝之子牟开金 , 解放初期曾任简阳县平窝乡党委书记 。
牟永贵(割肝者) , 生于1886年 , 卒于1961年10月 , 享年75岁 。牟永贵育有七个子女 。年龄最大的三女牟发珍 , 1918年出生 , 后嫁石钟乡罗盘村(今名山泉村) , 于2004年去世 , 享年86岁 。
为什么牟永贵割肝却活了下来呢?
对此 , 成都养生学专家传鹏博士认为 , 割肝救亲在医学上是没有科学依据的 , 那只是古代的一种愚孝行为 。
牟永贵割肝能够活下来 , 传鹏分析有两种可能:
一是牟永贵割肝割得很少 , 因为是做药引子 , 不可能割得太多 , 就那么一小块 , 出血量可能不大 。
二是牟永贵割的不是肝 , 而是一块肉 。
牟永贵毕竟还是孩子 , 当他划开腹部时 , 鲜血涌出 , 手忙脚乱之际 , 摸到身体里的肉就误以为是肝 。
后来官府进行检查 , 也不可能扯开伤口对肝进行查验 , 只是看到有伤口 , 恰好也在肝的位置 , 就认为属实了 。
孝 , 在中国古代被推崇到很高的位置 , “忠孝节义”中 , 孝排在了第二位 。
在科举考试出现之前 , 官府选拔人才 , 就有“举孝廉”的方式 , 孝排在第一位 。
【简阳117年木匾 讲述双孝子的故事】 在民间 , 受传统思想的影响 , 愚孝行为比比皆是 , 如割股疗亲、杀子奉母、随父同死等 。
东汉人郭巨埋儿奉母 , 竟然入选了大家熟悉的《二十四孝》 , 实在愚孝至极 。
牟氏兄弟割臂、割肝救父 , 尽管有着愚孝的成分 , 但“纯孝性生”牌匾是对他们行为的最好诠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