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cebook|在互联网最隐秘的角落,有一群点击工( 二 )


当代“殉道者”
坐在赛车机上 , 玩几把游戏 , 把精力消耗掉 , 是一名内容审查员(以下简称“审查员”)难得的宣泄自我的方式 。 审查员是极为特殊的点击工人 , 也被称为“鉴黄师” 。
他们面临的是夹杂着恐怖主义、色情与暴力等内容的更真实的互联网世界——他们的任务就是筛选这些内容 , 防止网友们被屏幕前突如其来的怪东西吓坏 。 他们了解一切与色情有关的用具、用语 , 甚至熟记恐怖主义的口号、旗帜 , 等等 。
删除或保留 , 是他们工作的全部 。 此外 , 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
在汉斯·布洛克导演的纪录片《网络审查员》中 , 有一个令人惊愕的细节:一名审查员潜入直播间 , 播主正试图将自己的脑袋套上绳索 , 努力蹬开椅子 , 身子就像木偶一样挂着 。 但审查员什么都做不了 , 他没法阻止、没法劝说 , 只能跟直播间的上千人一起目睹了这一切 。
面对一张图片或一段视频 , 审查员只有几十秒的考虑时间 。 一名来自菲律宾的资深审查员 , 一天就要面临两万多次这样的抉择 。
相比之下 , 他们的容错率非常低 。 “脸书”的前审查员公开表示:“你每个月最多只能犯四五个错误——2%的失败率和98%的质量分数 。 ”
久而久之 , 审查员的内心会像“塞满了脏东西的下水道”一样 , 很难找到排泄的出口 。
审查员须签署保密协议 , 不能跟任何人透露与工作相关的内容 。 就连希望公司提供一间可以自我放松的游戏室 , 对绝大多数审查员来说都是奢望 。 更多时候 , 他们只能自救——捏碎一包方便面、吃大量零食 , 或者大汗淋漓地玩一场球等 。 但这些措施 , 属于治标不治本 。
艺术家劳伦·于雷特地去菲律宾寻找这些审查员 。 由于拥有大量精通英语的廉价劳动力 , 长期以来 , 菲律宾是美国社交媒体巨头主要的内容审核外包公司所在地 。 “他们处理的‘内容垃圾’ , 大部分来自美国 , 这本身是一场新殖民主义 。 ”于雷说 。
于雷了解到 , 很多新审查员不出几个月就会出现精神抑郁的状况 。 对“脸书”提出诉讼的审查员克里斯·格雷 , 就患上了“创伤后应激障碍”——这是审查员极其容易出现的一种病症 。
《网络审查员》中 , 一位被安排审查“自残”直播的审查员 , 因此产生了自杀倾向 。 目前为止 , 所有审查员面临的心理问题都不受重视 , 也没什么行之有效的解决措施 。
不过 , 于雷发现 , 那些长期工作的菲律宾审查员往往将自己的工作“崇高化” , 将删除那些“肮脏”图像视为一种“救赎” 。 《网络审查员》中 , 一名审查员表示:“我不想引起关注 , 我们的工作就像警察 。 和现实世界一样 , 必须有人来守护 。 ”另一名审查员则表示:“我蛮喜欢这份工作的 , 很有成就感 。 ”
于雷将这些审查员称作当代“殉道者” , 为了守护数十亿人 , 他们不惜独自承受那一切肮脏的内容 。
为此 , 于雷在自己创作的反映菲律宾女审查员的图像装置旁 , 放了一幅圣母玛利亚的人像 。 “圣母玛利亚代表着历经苦难同时备受尊敬的女性形象” , 这是对审查员身份的隐喻 。 最终 , 于雷将这件作品命名为《为我的仇恨者祈祷》(Praying for My Haters) 。
红砖美术馆“图像超市”展览现场 。 艺术家劳伦·于雷的作品《护眼符》与《圣路济亚肖像(莱斯莉·安-曹)》 。
“把人脑当电脑用”
把脑袋努力凑近屏幕 , 截取视频的某一帧并放大 , 对每一处脸部特征、骨骼弯曲点进行标注——这是一个数据标注师(以下简称“标注师”)每天面对的工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