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士康|富士康的大门,正在慢慢关上( 四 )


旧真第一次进入富士康的时候 , 看着繁华的厂区和匆匆走过的人们 , 他觉得这里 , 承载着中国制造业的未来 。
在这里待了快十年 , 他终于明白了:无论是制造业还是富士康 , 它们的未来永远不会落在自己头上 。
制造业天然会向劳动力成本更为低廉的地方转移 。 印度、越南等地都已经开始建设新的苹果代工厂 。
中国的劳动力成本始终在上涨 。 据研究机构欧睿集团的调研显示:自2005年之后 , 中国制造业的平均小时工资已经上涨了四倍 。 基本达到欧洲制造业工人平均时薪的70%左右 。
而东南亚的劳动力价格 , 明显低于中国大陆 。
无论是厂区 , 还是工人 , 成为弃子都是可以预见的未来 。
陨落在发生 。
挤上末班车
即使富士康在大陆的地位不复以往 , 想要冲进来的人依然不少 。
只需要在富士康门口稍作停留 , 就会有倚在电动车上的招聘中介凑上来招呼:“想找工作吗?”
在他们身边 , 也永远有年轻人环绕:有些蹲在地上打游戏、有些则不太熟练地填写线上劳动合同、还有些和家里人开着视频电话:“已经到深圳了、天气挺好的这边 。 ”



龙华招募中心
有些人试图走进富士康 , 有些人试图挣脱富士康 。
和旧真同一年进入富士康的大学同学们 , 最后只剩他一人依然留守富士康 。 其他的人 , 早就四散各处 。
在这里 , 最不缺的就是提桶跑路的故事 。 王荣最喜欢用的表情包就是“提最红的桶、跑最快的路 。 ”
在这里 , 有一句大家都熟悉的俗语 , 叫:“铁打的富士康 , 流水的打工仔 。 ”



流水线上的生活
在旺季 , 只需要在这里连续工作超过90天 , 就可以拿到一笔过万元的“返费” 。 许多来到富士康的工人 , 都是看准了这个“挣钱的好机会” 。
可是 , 富士康能够提供的收入 , 和跑外卖做骑手比起来 , 并不诱人 。
王荣的一位室友在这里待了六个月之后 , 选择去跑外卖了 。 同样在深圳 , 对方已经过上了月入过万的生活 。 对方跟王荣聊过几句 , “跑众包骑手 , 比进厂待着自由多了 。 ”
那个染着黄头发的小伙听说后也去注册了骑手 。
小伙后来的经历也并不顺遂——成为骑手 , 本身意味着要为效率和速度承担一定的风险 。 高强度地奔波了几个月之后 , 一次车祸让他右腿骨折 , 必须卧床休息的他同时失去了骑手的工作 。
小伙辗转问过王荣能不能再回富士康过渡一段时间 。 只是离开后的富士康 , 想要再回来 , 可没那么轻松 。
招工处门口永远排着长队 , 比他更年轻、学历更高的年轻人等待着入场券 。 技术本就不熟练的他大概率会被淘汰 。
再到后来 , 王荣听见的故事结局就是小伙重新找了个电子厂 , 进厂了 。
在富士康 , 生活被极度的简化与压缩 。 旧真形容在厂里的生活:“进去之后 , 年龄和时间都好像停滞了 。 ”
在全封闭的加工车间里 , 灯二十四小时都在亮着 。 身处其中的时候 , 白天与黑夜的流逝似乎都没有痕迹 。
在富士康 , 不仅没有生活 , 甚至也没有爱情 。
王荣来的第一年 , 同一个车间里有一个清秀的姑娘 , 梳着齐刘海 , 眼睛圆圆的 。 王荣想过主动去打个招呼、认识一下 , 只是不到一个月后 , 对方就从这条流水线上消失了 。
王荣已经释然:“这里的流动性这么强 , 追求爱情啥的也不现实 。 ”
天天生活在这方寸之地 , 人的感情似乎也变得简单且促狭 。
在公共厕所的隔板上 , 王荣见过有人写过字:“他妈的 , 累” , 下面还有人歪歪斜斜地补上一个:“+1” 。 于真真还在富士康的时候 , 她记得有个室友 , 刚刚满18岁 , 和家里人通完电话就躲进被窝偷偷抹眼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