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士康|富士康的大门,正在慢慢关上( 二 )


短视频APP里 , 藏着一个更为生动繁华的富士康 。
在短视频平台中搜索“富士康” , 可以看到厂区里每天准时上下班的人流 , 不断发布更新的招聘启事 , 还有厂区附近广场上的尬舞或者工友们下班后自导自演的短剧 , 和人们对工厂的想象中枯燥和乏味的生活图景扯开一些偏差 。
这和十年前 , 人们对富士康的想象完全不同 。
那时 , 经历了频繁的员工跳楼事件和媒体的密集报道 , 富士康是大众想象中的“血汗工厂” , 是一台会把人嚼碎吸血后吐出渣滓的无情绞肉机 。
十年之后 , 富士康的生活已然出现出不同的图景 。
对流水线上的工人们来说 , 超高强度的加班已经成为过去式 。 短视频、游戏、聚会、泡妞 , 开始出现在大家生活的间隙里 。



广场上的行李箱
旧真回忆起富士康的生活 , 并没有觉得这里如传言中那么可怖 。 在他的镜头里 , 富士康的街道、食堂、流水线、绿化共同呈现出一座被围起来的小型社会 。
只是在这里 , 所有人的生活都被充分得简化:上班、干活、下班、休息 。 12小时两班倒的制度将所有人的生活俨然成为两部分 。
上班的时候 , 王荣的生活非常简单 。 他需要无数次抬起手臂 , 完成眼前半成品手机的组装工作 。
在这座以全球最大苹果代工厂而闻名的工业基地里 , 一部小小的iPhone的生产步骤被划分得无比精细:测试、贴膜、撕膜、组装、检查外观、包装 , 轮到各个工站的活不一样 , 唯一的共同点是无数次的重复 。
王荣说起最开始的工作内容是贴泡棉 , 也就是拿着小镊子给每部苹果手机的5个固定位置贴5个小棉片 。 如果当天派分到头上的任务是1000多台手机 , 意味着要重复一个动作5000多次 。
“反正下班的时候觉得胳膊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 胳膊是疼 , 腿已经全麻了 。 ”
将这样简单且枯燥的流程重复上百上千次 , 形成稳定的肌肉记忆后 , 就意味着:你是一名合格的富士康工人了 。
最痛苦的还是夜班 。
根据工友们的经验 , 凌晨三点左右是整个夜晚里最容易犯困的时候 。 为了保持清醒 , 王荣只能一直在脑子里回忆白天看完的电视剧的情节 , “必须去想各种各样的事情 , 不然实在是困得遭不住 。 ”
有时候为了避免困到误事 , 他会主动站起来去上个厕所 。 后来发现这个策略不可行:频繁地上厕所就无法完成制定好的KPI 。
最难坚持的时候 , 眼前iPhone里的螺丝钉都好像在旋转 。
王荣只能咬牙坚持 。 他知道 , 他需要富士康的这份工作 。



来龙华觅工的年轻人
在富士康 , 想要顺利生活下去 , 关系、学历、情商必须得有一样 。
刚来富士康的时候 , 王荣身边的工友很多都是高中没有毕业、大专已经是相对的高学历水平;而到了今年 , 他甚至听说某条流水线上来了个一本大学的毕业生 。
富士康的大门 , 正在缩窄 。
大门在关上
身处富士康的人们没有意识到 , 眼前这座庞大的工厂 , 正在成为一辆末班车 。
王荣宿舍里八个人的床位来来往往 , 其中五张床都没有长期固定的住客 。 他记得 , 来得最短的一位只住了三天 。
那是个染着黄色头发的19岁男孩 , 因为受不了线长的残酷辱骂 , 当场反击 , 两天后就卷了铺盖走人 。
在富士康这座钢铁城市里 , 自有一套生存规则 。
对流水线上的工人来说 , 想要获得更高的收入 , 只能靠加班 。 而加班的机会和数量 , 多由线长来分配 。
线长 , 是富士康用人体系的分界线 。 线长及以上的等级 , 才有资格指挥他人干活 。 想要多加班 , 就必须“学会跟领导搞好关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