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山|当候鸟骑手来敲门( 二 )


老吕看起来像个萧山人,在这十三年里,改变的不只是口味,还有他身边的一切。他记得很清楚,2010年,公司搞技术换代,“厂里来了三个日本专家,说话我也听不懂。”两年后,公司在临安开了分厂,“能升职,太远了,我没去。”
2016年,工业4.0来了,老吕遇到了来调研的券商分析师,作为班长,他流利地说出了“更高的自动化程度、更先进”,回到家里,他用四个字就说完了——“机器换人”。
但回忆、满足和适应,不是老吕的全部情绪。工厂十三年,老吕觉得,他可以一眼再望出去十三年。
【 萧山|当候鸟骑手来敲门】化纤工厂的机器24小时永不停歇,工人被排成了三班。早班,从早晨八点到下午四点,中班,从下午四点到夜里十二点,晚班要熬大夜,从夜里十二点到第二天上午的八点。
上完两天白班之后排两天中班,之后是两天夜班。在机器的轰鸣声中,老吕在产线边上,很难挪脚。
萧山|当候鸟骑手来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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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觉得自己可能会再站十三年,从班长站成组长,但很难站成车间主任,因此也很难把自己每月的工资变成五位数。“老家的房子有贷款,闺女要上辅导班,多少有点不够花。”他说。
2018年的一天,下班的老吕在路口等绿灯,他的面前,是一个骑着电瓶车,黄衣黄盔的小伙子。
老吕没点过外卖,但见过很多次外卖骑手。他搞不清楚这个跑来跑去的职业,到底能赚多少钱。但在59秒的等待和闲谈里,他记住了一件事:这个小伙子的月收入,有时会比他高一点。
红灯时间过后,老吕决定加入外卖骑手的队伍。
但老吕并不打算辞职,“那太冒险了。”他说,“但多条出路,多个选择,肯定没错。”
和外卖站里的专职骑手不一样,老吕的跑单时间,几乎每天都不确定。有时是白天,有时是傍晚,有时下晚班,正赶上女儿早晨上学的时间。他骑电瓶车把孩子送到学校后,稍睡一会,再赶到饭店,跑上几个午单。
比起专职的兄弟,老吕的单并不算多,有时三四十块,正好把这一天的菜钱赚出来,有时六七十块,那就可以攒下一点。
但老吕感受好了起来,他觉得自己不再只是流水线上的一颗螺丝钉,“时间自由,方便接送孩子,也正好挣点外快。”
“我觉得我不再一眼望到头,这是出路。”
02 候鸟2022年的春节,老吕回到了老家枣庄。
大年初二,串亲戚的老吕见到了小卢,一个二十五岁的小伙子。
尽管比老吕小14岁,但小卢和老吕是一个辈分,要叫老吕表哥。在喝完了酒后,老吕发现了一个共同话题——这也是一个外卖骑手。
这两个人,没有和大家一起打“勾机”(山东著名扑克玩法),而是开始讨论骑手们的行话、收入、规矩和窍门。
小卢告诉老吕,深圳的小区特别大,至少几十栋,有很多门,所以一定要学会问保安,“靓仔你好,XX栋走北门是不是最近?”有时候保安挡门,不要和他吵架,最好直接给顾客打电话,然后把电话递给保安听。
老吕告诉小卢,不好吃的商家最好尽量不去,因为客人给了商家差评,很可能顺手给骑手也来一个差评。
这种互通有无的业务交流,持续了一个小时。但老吕有一个疑惑,他记得,小卢的正业,是在富士康当装配工。
他试着去问小卢,然后学到了一个新词:“候鸟骑手”。
富士康,是小卢工作的第一站。和老吕不一样,他很快就成了正式工。每个月可以拿到四千多元的收入。
但这个收入,小卢并不满意。即使在枣庄,“四千块也不算多。”小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