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空箱|没有养猫自由的年轻人,靠四五线的爸妈“接盘”( 三 )



找到猫了!但还不到庆祝的时候,得赶紧给宠物侦探打电话取消订单。刚过晚八点,他的车正缓慢地穿过五环。限行和堵车造成的延误让我省下几千块钱,这是我最感谢北京交通的一天。

猫咪消失后,我希望宠物侦探快点来吗?我相信他能找到猫吗?必须承认的是,我找宠物侦探的动机与下单托运用品的动机有着相似性,就像绕着小区找猫时,我看到在路边、房顶,还有绿化带里悠闲踱步的猫咪,它们见到生人靠近就倏地跑开,无影无踪,我几乎接受了找不到猫的结果,劝自己,如果刘美香变成其中一员,也许会比从前更快乐。

3. 猫作为某种“外孙女”

飞机爬升会让人有失重感,着陆时又伴随着撞击与颠簸。在随机托运猫咪之前,我从没留心过,哪怕在平稳飞行阶段,机舱内也时刻充满噪音。不知道货舱里的刘美香如何理解这一切,我再次见到它时,它已经在行李传送带上了。

猫蜷缩在航空箱最深处,看起来没什么问题。问题在于,根据当地从这一天开始的管控政策,来自“重点关注地区”的返乡人员需要在抵达的第一时间进行核酸检测,再被统一送到隔离宾馆等待检测结果。

有出发前48小时内的检测报告也没用,我带着猫坐上大巴车,来到距离我家不到3公里的宾馆。外地返乡的人站在大堂排队办入住,外卖员随着大堂的旋转门进出。我爸也赶了过来,他从旋转门里接过猫,还没和我说上两句话,门就把他带到了外头。

养猫这件事,我瞒了家里一个多月,然后先告诉了我妈,我妈心领神会,“你爸会抓狂的”,后面跟着个捂脸流泪的表情符号。

很难说我爸到底是有点洁癖还是有点别扭,他喜欢狗,散步时遇到小狗总要停下来看一会儿,可他不敢上前去摸,嫌脏,也怕被咬。

通知家里我将带猫回家后,我爸也梦见了猫。包裹从全国各地送到我爸手上,他每天带着新的快递盒子下班。盒子不能进家门,我爸会在门外戴着手套,用酒精把盒子从浅卡其色喷成湿漉漉的褐色,然后拆开包裹,取出东西,递回家,再把手也喷一遍。

我爸平时几乎不网购,单位同事觉得稀奇,但也能很快反应过来:家里的孩子要回来了。他没告诉同事,这些快递和他无关,都是买给猫的。

大概是从我大学毕业之后,我和我爸的直接交流就变得十分有限。上次他给我打电话,拨出去的是和我同名的同事的电话。对方一开口,他惊讶道:闺女,你声音怎么变了?

每次我回家,临行前一晚,我妈总要组织我爸和我坐一会儿,“你快和她聊聊!”谈话主题就那几样:什么时候结婚,什么时候找个稳定工作,什么时候回老家。他和我妈似乎也不期待我能给出什么像样的回答,但为人父母,问还是要问的。说起我的大学同学前段时间回到老家,在体制内赚两三千块的工资,他们也为她可惜。

关于我,我的生活,和我的猫,许多事都在他们的经验范围之外。对于这位毛茸茸的“外孙女”,他们嘴上说着嫌弃,落到行动上,却表现为一种本能的“隔代亲”。

我爸曾计划给猫做一棵树。小时候我养兔子,他就亲手做了有一室一厅的兔笼。这回,等他琢磨出草图,挑好了木头,我妈在网上下单的猫爬架已经寄到了家里。

看到足有一人高、缠着剑麻,配件齐全的猫爬架,我爸知道,他的树派不上用场了。

几天前,我爸闪了腰。他声称这是猫的责任:猫总藏到床下,他每天趴跪着看猫,积劳成疾。话虽如此,猫却缠着我妈,不怎么搭理他。猫咪有自己的判断标准:我爸每天“猫咪猫咪”地叫着,而每天为它添粮、铲屎的其实是我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