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凯平|互联网摸鱼大赏( 二 )


彭凯平|互联网摸鱼大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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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摸鱼为何流行?
当我们去讨论摸鱼学的成型,首先第一个要解决的问题是,摸鱼是如何成为流行词的?
一个网络热词的形成关键在于流行性,而流行性则代表了更高程度的接纳。
语言的背后是有东西的,这种语言也不能离开文化而存在。萨丕尔在《语言学》中阐述过这个道理:某种词义变迁和发展的背后,是当下经济发展和文化流行给人们带来的心理认知改变。
在「二十世纪以来汉语书面语的构建与发展研究」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规划基金项目中,学者吴玲竹、何亮指出,「摸鱼」一词经历了由本义探取鱼类到获得利益的演变。而在「获得利益」的语义分支下,进一步衍生出「不干正事」,以及「假装工作办私事」的意思。这是基于鱼在古代是食物,一种可作为交换的劳动产品,从而使其具备了商品价值。
劳动者觉得他们获得的报酬是「获利」,因而偶尔摸鱼成为一种隐秘的怠工,仿佛获取了更大的利益,在内卷者看来,这种摸鱼无疑是可耻的。
但现实情况并非如此。
工作已经超越情感和生活成为压力最大的来源。脉脉《向内而生:中国职场流动趋势年度报告2020》中,71%的人称工作是让自己产生焦虑的最主要因素,高达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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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企业健康福利洞察报告》也显示,相比2019年,2020年25-30岁以下的职场人压力与日俱增,他们因处于事业上升瓶颈期状态迷茫焦虑,压力值高达7.4,成为职场压力最高的群体。而25岁以下的职场青年,也因为收入减少和超前消费的习惯,在经济上“腹背受敌”,压力值稍低排行第二为7.2。
事实情况是,人们需要摸鱼,这像是一种情感补偿机制。面对高压而无法挣脱的工作时,雇员需要用一种近乎自嘲的方式与自我达成和解,从情感上对自己形成保护。
像此前热议的「清华大学摸鱼学导论」事件,该校社会科学学院院长、心理学系主任彭凯平也认为,他在摸鱼中看到了一种积极的尝试,「摸鱼并不意味着不想努力」,而是学生在高压下的调侃和自嘲,是释放压力的出口。
随着科技发展和技术进步,摸鱼应该是一种良性循环。人类学家大卫·格雷伯曾在《狗屁工作:一种理论》中写道,越来越多的员工发现虽然自己每周要做40甚至50小时公文工作,但有效的工作时间只有15小时。正如凯恩斯预测的那样,技术的进步让生产性工作大量减少,但劳动者并没有减少他们的工作时间,也无暇追求他们想要的快乐。因为其余的时间都花在组织参加和激励讨论会、更新脸书个人资料、下载电视机顶盒上了。
话已至此,内卷达人大可不必对摸鱼人指指点点。《Gallup全球职场环境报告》数据显示,不摸鱼的员工在142个国家中的占比不到15%。所以说,摸鱼人才是正道。
03
知识民工的觉醒
彭凯平的评价其实还有后半句,“这是一种反抗,一种辛酸,一种正义。”
不仅是学生群体,在最早提出「996.ICU」的重灾区互联网,「摸鱼」语义的背后,才是更广泛的程序员群体对当下剥削工作制度的挑战,它和「IT民工、打工人、码农」等词语一样,是现代社会某种群体的集体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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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本家和工厂主当然会厌恶类似「摸鱼」的表达和行为,甚至上升到「夜里暗抠Alt键」这种矫正。因为他们已经意识到,当这群知识民工已经压力大到开始用摸鱼来自我排解时,这不仅是一种情绪撒娇和缓解,而是隐藏了某种统一化、规模化的社会行动的可能,比如「非暴力不合作」的罢工,比如「假装配合」的摸鱼上班。这样的劳动者意识觉醒必然会影响大企业剥削剩余价值和加速资本累积的进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