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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我打死你!”
“你打,你打,你把我打死,我变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
“你这个贱人!”
“你他妈才是贱人!”
说着说着,父母亲已扭作一团 。
父亲拽着母亲的头发,把她的脑袋往门框上撞 。
母亲一边骂一边猛踢父亲的腿,待他一松手,反手一个还击,把他的脸抓得全是血印 。
听见我们家打骂声的左邻右舍,纷纷关上窗户 。
没有人出来劝架,或者说,邻居们对我家的战争,早就习以为常 。
起初,他们也当过和事佬,但在目睹我父母不分时间、不分场合的互殴后,他们渐渐熄灭了劝架的热情 。
唯留下我和哥哥,成了这一场场狼烟四起的纷争中,必须出席的见证人 。
02
印象极深的是,有年冬天,大雪纷飞,父母又因为饭菜咸淡的问题打了起来 。
我和哥哥从楼上跑下来,只见母亲光着脚怒骂,父亲咆哮着又要动手 。
我上前抱住父亲,哥哥拽着母亲逃出家门 。
那晚,母亲光着脚站在雪地里,险些被冻残,哥哥哭着敲开邻居家的门,才救了她一命 。
这样的成长环境,让我们兄妹自出生起,就有着残缺的性格 。
大我3岁的哥哥,成了懦弱胆小的代表,他用瘦弱多病,把自己包裹起来 。
我在恐慌不安中,被自卑感奴役,战战兢兢地在父母冲突的夹缝里求生 。
逢年过节,我最大的愿望,从来不是压岁钱和新衣裳,而是父母能像寻常人家那样,和和气气地吃顿饭 。
哪怕今天,我也要说,作为我生命中接触的第一个成年男子,父亲是极其失败的 。
哪怕他幼年丧母,自2岁起就活在酒鬼爷爷的拳头下,也不该如此对待家人 。
他的暴戾和残忍,在我的骨血和灵魂里,注入了无法清除的哀伤 。
影响了我一生情感的走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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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由于内向多病,哥哥早早辍了学 。
从18岁起,他就开始了背井离乡、四处打工的漂泊 。
他用逃离的方式,让自己获得喘息 。
而成绩优异的我,在初中毕业后,毫不犹豫地报考了中专(上世纪90年代,只有成绩特别好的人,才能报考中专),去距离家乡600公里的城市,读了卫校 。
我也试图用距离躲开父母之间的战争 。
但,每个寒暑假,当我怀着“说不定父母已经和好”的期待回家时,还没高兴一会儿,母亲的控诉声和父亲的辱骂声,就像两把利剑,齐齐刺穿我的耳膜 。
他们用不休不眠的战争,粉碎着我对爱和美好的所有幻想 。
04
16岁那年,我在卫校认识了一个男孩 。
他成绩优秀,性格温和,谦逊有礼,和残暴的父亲、懦弱的哥哥完全不同 。
他给我写长长的情书,送我大捧的玫瑰,陪我在校门口的小路上散步,说话 。
他带我去见最好的朋友,处处照顾我的情绪和感受,也带我去见他的父母,勇敢地对他们说,他很喜欢我 。
面对如此温煦的异性,我不知道怎么在他面前做真实的自己 。
往事经历储存给我的记忆模板里,从来就没有过这么好的人,这么温暖的爱 。
那种感觉,该怎么形容呢?
就像一个被遗弃在阴暗山洞的人类幼崽,被凶残的狼群代养许久后,突然回到善意的人间,却对人类温暖的怀抱,充满不可思议的恐惧 。
自卑和分裂,一遍遍对我发出叫嚣:你不配,你不够资格,你别耽误这么好的男孩……
在患得患失中,我胡思乱想,痛苦不堪 。
因为害怕失去,我率先提出了分手:“我不喜欢你了 。”
05
毕业后,我没有听他的劝说,也拒绝去他父亲所在的医院,而是坐上南下的火车,悲壮的踏上异乡 。
我离开那天,他来火车站送我 。
火车开动了,他一直跟着火车跑,一边跑,一边喊着我的名字 。
多年后,我在婚恋的道路上吃尽苦头,每每想起他,内心还会隐隐作痛 。
爱情,说到底,是一场自我修为的照见 。
内心兵荒马乱,即便遇见明月般的爱人,也没有能力和信心,把他留在身边 。
错失他后,我在偏执和糊涂中,踏入步步惊心的感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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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20岁那年,我和姚磊结了婚 。
姚磊比我大6岁,是一名教师,家庭一贫如洗,性格强势霸道,但我不知怎么就爱上了他 。
父母听说我要嫁给他,第一次站到同一条战壕里,合伙攻击我:“嫁给他,你早晚会后悔的!”
20岁的我,在父母的咬牙切齿中,感到了叛逆的快感,凡是他们反对的,都是我要践行的 。
我不再是苦苦哀求的小孩,我要做让他们无法控制的独立人 。
那时候,姚磊对我不错,体贴照顾我,还承诺结婚后,让我回到学校,继续读书 。
就这样,在租来的房子里,没有彩礼,没有像样的家具,扯了结婚证,吃了碗喜面,就算结了婚 。
婚后一年,我们有了孩子,因为买房,我们背负了很多贷款 。
经济压力和生活琐事,让姚磊变得焦躁不安,也激发出他内心恶的一面 。
他开始一次次迁怒于我,逼我把孩子送到他乡下父母那里,回去上班赚钱 。
我上班的工资,他全部都拿走,每月只给我200元零花钱 。
他也辞了职,和人合伙组建装修队,到处求爷爷告奶奶地揽活儿 。
他屡遭刁难,受尽冷脸,对金钱极度的渴望,让他变成一个双面人 。
在外,他对客户和朋友笑脸相迎,因为他要靠他们生财铺路;回家,他对我几近苛责,恶语相向,因为我和孩子是他压力和负担的来源 。
我看不惯他的虚伪,和他发生激烈的冲突,他开始动手打我 。
一意孤行嫁给他的我当然咽不下这口气,和他扭作一团 。
从恶战中醒来,我才发现,我和姚磊,简直成了常年互殴父母亲的翻版 。
07
我要离婚,我不想用这样丑陋的模样,伤害我幼小的儿子,不能让孩子重复我的悲剧 。
姚磊不同意 。
他四处散播谣言,让我在流言蜚语里,身心都到了承受的极限 。
我在医院跟着专家坐诊,病号特别多,每天都有繁重而琐碎的任务 。
工作的重负,婚姻的不幸,让我医不自治 。
我病了 。
内分泌严重失调,半年不来例假,3个月胖了30多斤,患上多囊卵巢综合征 。
面对病弱的我,姚磊不仅不体谅,反而不断嘲笑:胖,丑,像肉包子,难看死了 。
后来,在一个中医专家的调理下,我每天服药,疏通经络,控制饮食,坚持锻炼,身体渐渐康复 。
病好后,我果断辞职,去了上海 。
我要和姚磊分居,要赚更多钱 。
我知道,要有离婚力,就必须先储存实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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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
在上海,我舍弃老本行,做起了服装生意 。
我8个月跑了5个区,从一个服装小白做到店长 。
忙完一天,回出租屋时,看着地铁里行色匆匆的人们,想到他们都在拼命生活,而自己却把那么多时间,浪费在和男人的决斗上,忽然觉得很不值 。
从2008年到2012年,整整四年的离婚拉锯战,最后以我净身出户为代价,成功恢复了单身 。
房子给了姚磊,我那一半的产权留给了儿子 。
他又拿孩子控制我,试图抗拒离婚,无奈之下,我狠心放弃了儿子的抚养权 。
我要活着,要从这窒息的婚姻里逃出来,这样才有能力救儿子 。
09
客观而论,这段婚姻,我亦有责任 。
我对姚磊缺乏了解,把结婚当成逃离原生家庭的跳板,结果刚脱离苦海,又跳进火坑 。
错误的开始,怎么能收获好的结果 。
你播种一片荆棘,它不会开出百合 。
只有忍着疼痛拔掉荆棘,才能在下一个春天,种下百合,闻见花香 。
但这谈何容易 。
10
离婚后,我成了娘家门里的反面教材 。
“当初不让你嫁给他,你非不听,现在后悔了吧?”
父母恶狠狠地对我说,我活成了他们嘴里的笑话 。
他们却从来不知道,我的今天,他们负有主要责任 。
只有哥哥支持我:“只要你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
离婚后,姚磊憎恨我,不让孩子见我,拒绝签收我寄给孩子的衣物,在孩子面前各种诋毁我 。
这一度让孩子觉得,我离开他爸爸,是嫌贫爱富,不再爱他 。
离婚第二年,姚磊趁我去接孩子回家过年时,让孩子跪在瓢泼大雨里,逼我和他复婚 。
看着在雨中哭得撕心裂肺的孩子,我心头一软,答应做最后一次尝试 。
古人诚不欺我,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
短短三个月的相处,姚磊再次动手打我,还拎着刀扬言要杀我 。
惊恐的孩子,吓得哇哇大哭:“妈妈,妈妈,快跑!你再也不要回来了!我再也不要你回来了!”
在孩子的哭喊中,我再次逃离地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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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2015年,因为工作的关系,我认识了赵先生 。
赵先生比我小7岁,未婚,出身平凡人家,但父母健康恩爱 。
他好学,善良,勤劳,整个人从面相到言行,都给人很安稳的感觉 。
认识3天后,他开始追我 。
我不再是自卑的小女孩,但原生家庭的魔咒,还有家暴离异的创伤,让我不敢再轻易相信爱情 。
我向赵先生合盘托出过往种种,希望他能知难而退 。
没想到,听我说完前28年的遭遇后,赵先生说了这么一句话:“你的过去,我没有机会参与,你的今后,我想和你一起面对风雨 。”
我不同意 。
我觉得他应该遇见更清白的爱恋,拥有更幸福的人生 。
我又回到16岁那年,像逃避初恋男生一样,开始逃避他 。
不接电话,不回信息,但赵先生没有退缩,他认定了我,每天早上准时到我住的地方,接我上班 。
周末陪我散步,带我看电影,给我买各种质朴实用的礼物 。
他肯定我的努力和善良,认可我的共情和理解能力,发自内心地赞美我,让我发现自己原来还有这么多优点 。
他牵着我的手,走过了春日的花,夏日的风,秋日的叶,在冬天落雪时,和我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
也就是那时起,我再次确认:一个女人,哪怕受过再多伤害,内心依然渴望爱 。
爱和温柔,是人性追逐的光,也是女人梦中的亮 。
12
结婚一年后,我怀了女儿 。
赵先生怕我累着,每天都绕半个城接送我上下班 。
我孕期馋嘴,凡是我想吃的,他大半夜也会开车寻来给我 。
孩子出生后,他调换了清闲的工作岗位,每天洗衣做饭,哄娃带娃 。
我们一起出门,总是他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身上扛着娃健步如飞地走在前头,我优哉游哉地跟在后面 。
他对我的爱和呵护,常常让我泪流满面:“我何德何能,还能拥有这样的爱情 。”
但感恩的心,无法治愈我心头的伤 。
赵先生脾气太好,做事慢慢吞吞,而我是急性子 。
所以,我们也时常有分歧,也会争吵 。
确切地说,是矛盾发生时,我总是控制不住地大吼大叫 。
过往岁月的伤痛,让我变得神经过敏,反应过度 。
赵先生总是等我发完火后,轻轻拍着我的后背:“急什么,慢慢说,好了好了,我知道你的想法了……”
每当这时,我又从焦躁中醒来,变得异常内疚 。
光内疚不改变,说到底还是修行不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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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人吃饭,因为饭菜咸淡的问题,我爸把我妈打得四处乱跑】13
在赵先生的爱里,我下定决心好好修行自己 。
每当我又想大吼大叫时,都摁下情绪的暂停键,长舒一口气,冷静下来问自己:“这到底是赵先生的错,还是我内心的不安?”
当我学会看清自己的问题,学会分清自己的责任,学会接纳自己的当下,才渐渐发现 。
我内心恐慌不安的一角,在一点点熨平、舒展 。
14
女儿3岁时,在赵先生的支持下,我重新回到学校,考取了各种证件,重拾老本行,开了一家中医馆 。
在养育和治病中,我变得越来越开阔,越来越平和 。
但夜深人静时,我还是会难过,会想念我和前夫的儿子 。
我担心他在那样的家庭遭遇不测,害怕他变得胆小孤僻,或残忍暴戾 。
赵先生看透了我的心思,让我假期里带上女儿,去探望相距1000多公里的儿子 。
孩子一直跟着奶奶生活 。
我回去那次,恰逢前婆婆生病住院做手术 。
我感恩她多年照顾孩子不易,为她付了大部分治疗费用,一直陪护着她,直至她康复出院 。
我和前婆婆约定,如果哪一天,她无力照顾孩子,会把儿子还给我抚养 。
这场患难与共,让前婆婆摒弃成见,和我握手言和 。
对此,姚磊的亲戚们,议论纷纷,认为我如此照顾前婆婆,肯定是对姚磊念念不忘 。
15
姚磊的后妻也找到我,质问我想干什么?
当我讲清事情的来龙去脉,比我小4岁的后妻,抱着我恸哭:“我应该早点认识你 。”
原来,善良无知的她,被姚磊看似阳刚的外表迷惑,未婚先孕,嫁给了他 。
结婚后,姚磊原形毕露,对她各种羞辱和暴力 。
她念及孩子年幼,至今不敢离婚 。
两个原本没有交集的女人,因为错爱过同一个男人,就这样成了同病相怜的朋友 。
我教后妻如何保护自己,如何留存家暴证据,如何暗暗积蓄能量 。
后妻也把我儿子的学习和生活,一一说给我听,帮我照顾孩子,还经常背着姚磊,让我和儿子视频通话 。
我15岁的儿子,在父母离婚后,失去了一个完整的家,但却得到了三个女人的爱:奶奶,妈妈和继母的爱 。
他性格里有胆小怕事的一面,但成绩优异的他,正变得越来越阳光 。
感谢苍天的眷顾 。
这就是我前半生 。
还有前半生里,对我影响至深的4个男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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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暴戾的父亲 。
他如今年近七旬,仍动不动和母亲吵架 。
他们互殴了一辈子,却谁也离不开谁 。
但现在,他们已经无法控制我和哥哥 。
哥哥在我离婚的第二年,也结束了不幸的婚姻 。
他打工多年后,重回技校学习,凭借高超的厨艺,成了上海一家西餐厅的高级厨师,也步入了新的婚恋 。
我们兄妹有过糟糕的童年,但穿越层层磨砺,最终到达自己梦想的地方 。
17
错失的初恋 。
他是我苦涩年华里的白月光 。
后来,我为人妻为人母后,回过一次母校,我们又见了一面 。
我觉得自己欠他一个道歉,就重访往事,捧出内心那个受伤的小女孩,告诉他当年缘何那样待他 。
他还是那样善解人意:“这不怪你,那时我们都太年轻,不敢给对方许诺人生 。”
那次别后,我再也没有和他联系 。
我把他珍藏在心底,谢谢他在我最糟糕的年纪,让我见过爱情最纯粹的样子,也为我挣脱不幸,再次遇见爱情,提供了一个参照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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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渣男前夫 。
他是我遇见的第三个男人,也是我最深的噩梦 。
他伤害过我,也激发过我内心的恶 。
为了守护自己的善,我宁愿净身出户,也要挣脱他的魔掌 。
为此,或许伤害了儿子,但我从不后悔这个决定 。
现任丈夫赵先生 。
他是我生命中的第四个男人,也是我最感谢的人 。
我们是姐弟恋,他却有着超乎同龄人的成熟和稳重 。
是他让我相信,好的伴侣,能够加速治愈原生家庭,好的婚姻,能让人修得正果和福气 。
在此,我也想借助这篇文章,对赵先生说:
“我兜兜转转吃了这么多苦,最终在又一个转弯时,遇见了你 。
谢谢你,让我觅得平和有序的自己,也谢谢你,让我看见婚姻的真谛 。
我们修好了自己,才能寻得幸福的秘籍 。”
(图片来源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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