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发|不刷短视频的人,存在吗?( 二 )


更大的无力感来自于孩子的变化。尹发发现,孩子在与自己的父母参与户外活动,或者看书、画本时,表现出安静琢磨的习惯;但在与岳父母一起看短视频时,这种习惯完全消失,变得逐渐爆裂和偏执。
尹发既没有办法改变这一点,也没有办法抽身长时间陪伴孩子,甚至连住家阿姨都请不到合适的。
他只能选择失声。无论是在家庭中失声,还是在整个互联网环境中的失声。
二、流量席卷一切关于短视频的讨论,一个有代表性的故事在知乎引起了过万的评论。
主人公的女朋友在迷恋刷短视频以后,便沉浸在与屏幕对视的空间里,开着手机,可以看一整个下午,周末可以对视到凌晨2、3点,伴随着一惊一乍的笑声和叫声,逐渐和现实的生活拉开了距离,不再对事件提出问题,不再思考。
女友逐渐开始抵触一切耽误她刷视频的事情,比如上班,比如做家务,甚至是做饭和外出就餐。
故事并没有结束,主人公的女朋友开始学习短视频的制作技巧,试图通过拍摄视频,获取认同。“她去别人碗里偷肉吃、在电梯上去触碰别人的手。”这是不少短视频的逻辑——以局外人的身份,进入陌生人的世界。
在讲述故事的人看来,女友变成了短视频里的人。其潜台词是对未来没有规划、不再考虑学习提升自我价值。关键是两人的三观逐渐出现偏差,女方觉得自己是拥抱未来的人,而她眼里的男朋友是不够潮和不够有趣多金的成功人士。
分手后,主人公变成了女友视频里的“渣男”。
尽管这是一个相对极端的案例,但类似的事件,正在各种亲密关系中发酵。
吕宁曾经是某头部短视频平台的中层,她说在“流量=钱”这个公式下,各个短视频平台都穷尽了各种办法让人上瘾。
“那种好玩程度是会有各种颅内高潮出现的,而且每天脑子里会自带BGM,这么一来,谁还愿意思考。一旦失去思考习惯,不刷短视频马上就觉得空虚,而且内容多到太容易沉迷了,像中毒一样。”
鲍曼在《工作、消费主义和新穷人》中写道:理想情况下,消费者立刻得到满足——消费应该立刻带来满足感,没有时延,不需要旷日持久的技能学习和准备工作;而一旦消费行为完成,这种满足感就应该尽可能快地消失。如果消费者无法对任何目标保持长期关注和欲望,如果他们没有耐心、焦躁、冲动,尤其是容易激动,又同样容易失去兴趣,“即时满足”就达到了最佳效果。
吕宁5岁的女儿最近也开始不停地看短视频里的猫猫狗狗,她总觉得有一天可以看完,但她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这么多猫狗,只要不放下,便不会有结束的那一天。
这种生活习惯也迅速割裂了她们的家庭关系,尽管就职于短视频平台,也知道短视频背后的经济和算法逻辑。但打开视频全是家财万贯、山珍海味、肤白貌美;一旦关闭,就是现实生活,柴米油盐,双下巴和法令纹,吕宁依然会陷入焦虑。
不过她也开始意识到,短视频产业发展到今天,不会再有增量了。“比如有6亿人在抖音,这个数据今年都没有什么变化,证明喜欢的人已经沉迷了,无论是平台提供的内容,还是社交和带货功能。”
鲍曼在书中写道:社会首先依照“消费者”角色需要塑造其成员,按照上文所述对消费者角色的要求,以及吕宁和尹方的例子来看,短视频对从小规训一个消费者功不可没。
7亿人使用短视频,意味着中国近一半的人都多少接纳了短视频世界。
但吕宁说:“排斥(短视频)的人,排斥性会越来越强,只不过在流量=钱的逻辑下,可以理解为短视频=钱,那些不装短视频的人,自然就变成了失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