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龙|数字化反垄断的美团战事( 二 )


某种程度上,美团越来越像3Q大战之前的腾讯,背靠大额用户基数的优势,使公司可以向本地市场作无限扩张。尽管美团打出了赋能中小商家的旗号,但实际动作仍是向to B市场的不断进军。
腾讯在3Q大战用户口碑崩坏后才开始反思无限扩张策略的弊端,而身处算法时代的美团,已经有更多空间将用户矛盾转移到算法上,如果不是反垄断的号角吹响,美团或将比腾讯走得更远。
02 数据垄断从2010年推出至今,美团已经成长为万亿级别的本地生活巨头,并掌握了相关市场的主要用户数据和商家数据。在此之前,美团拥有对平台算法价值观的主导权,而在反垄断浪潮的冲击下,美团的主导权逐渐发生旁落。
在商家层面,美团的数据垄断主要表现为向商家提出二选一要求,以及向商家分摊活动成本。有外卖商家在社交媒体抱怨称,平台的红包活动已经多到让外卖商家无力维护的程度,此外,平台的免配送费、赠送准时宝、天天神券、超级会员等福利已经倒逼商家的内卷。
除算法推动的自然内卷外,还有人为内卷。有多位商家对「财经新知」表示,美团BD(商务拓展)会通过修改配送方式、修改抽佣比例等手段,来达到迫使商家满足平台需求的目的。
而一位美团人士对「财经新知」表示,BD与商家是服务关系,需要依赖商家配合来完成神券、会员等平台活动业绩,以及店铺上新、指标单量、优质商户入驻数量等业绩,双方并无太多矛盾。
在用户层面,美团的大数据杀熟问题一度引发热议。美团用户“漂移神父”曾经曝光美团对会员和非会员的配送费差异问题,尽管美团指出,问题源自用户的手机定位缓存。但在消费者看来,这反映了美团对活跃用户的漠视。
北京大学博士后陈龙在他的论文《“数字控制”下的劳动秩序——外卖骑手的劳动控制研究》当中指出,根据差评和投诉记录,平台有能力计算不同消费者对送餐超时问题的敏感度,而这将影响其订单的送达时间。
在配送层面,以骑手的配送时长算法为例,陈龙认为,外卖骑手表面上拥有支配工作时间的自由,实则陷入平台的技术控制。
其中,外卖平台通过隐秘、精确的数据收集过程,识别骑手在配送过程中的走路、骑行、奔跑、爬楼梯、乘电梯等数据,并将其应用在算法控制权的延伸下,以压缩骑手的自主性。
例如,当少部分骑手通过抄近路、违反交通规则的方式缩短了配送时间,算法会精确捕捉这部分数据,并重新设置一套时间更短的配送标准,并迫使更多骑手尝试学习这条捷径。
而在“浙江外卖在线”系统中,监管侧提出了类似于掐头去尾的,配送算法自我优化的全新价值观——淘汰过快配送的危险驾驶方式,淘汰过慢配送的懒惰者,根据骑行速度、步行速度、道路拥堵状况、天气变化状况等大数据生成合理配送时间区间,骑手在合理时间内完成配送的情况下,将不再受到来自消费者或平台的惩罚。
本质上,这是一项监管侧从外卖平台手中争夺骑手自主权的新规。在此之前,由于配送算法“效率最大化”的价值观,骑手自主权在算法的自我优化中沦陷了,而监管力量带来了全新的,效率与安全平衡的价值观。
尽管在《外卖骑手,困在系统里》的报道引发热议后,美团曾经提出预留弹性时间;延长特殊情况配送时间;升级骑手申诉功能等改革方案,但平台掌握算法价值观优化方向的垄断实质并未得到改变。而监管侧掌握了骑手纠纷数、违章数、事故数、死亡事故数等大数据,意味着数据反垄断进入配送算法范畴。
美团数据垄断的本质,是通过将劳资矛盾、用户矛盾、商家矛盾向算法系统转移,从而规避了大量成本。随着公权力的介入和用户对数据敏感性的提升,在用户算法和配送算法层面,平台将不再具有绝对的垄断权。“安全”“平等”等社会价值观将加速杀入美团算法,并改变平台面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