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大学生涌入富士康流水线( 五 )


今年 , 思琪的弟弟刚刚高考完 , 她打算安排他进厂打工 , “不管挣不挣钱 , 我想让他体验一次这样的生活 , 感受一下什么是真正的社会 。 社会百态什么样的人都有 , 你可以提前在工厂认识到这些 。 而且一天工作十个小时 , 也挺磨练意志的 。 ”
最近 , 一个去年进过厂的学生 , 给思琪发来自己在农村伐树的视频 , 一天接近300块 , 但干了一天都不想干了 。 “累死了 , 比进厂累一百倍 。 ”思琪相信 , 这些年轻的学生们 , 经过工厂磨砺后都会有成长和感慨 。
第四次进厂的王颖 , 这种感慨尤为强烈 。 一次她去维修室拿东西 , 途径一条长长的走廊 , 两边机器的嗡嗡声直往耳朵里面灌 , 踏过那条长道 , 像踏过车间几百个 , 几千个流水线工人被机器卷入和遮蔽的日常 , 她忽然有了强烈的想哭的感觉 , “那是一种众生皆苦的感觉 。 就觉得 , 活着好不容易 , 大家都在努力地生活 , 努力地工作 。 ”
“你说富士康他好吗?它不好 , 它不让你睡觉 , 也不让你打瞌睡 , 然后还克扣工资 。 我稍微表现的不好 , 这里面的人会很凶 , 甚至会骂人 。 ”
“但你说富士康它不好吧 , 也挺好的 , 毕竟它提供给这么多的就业岗位 , 好多人就说疫情本来就不稳定 , 能找份工作就不错了 。 你在工厂里 , 风吹不着 , 太阳晒不到的 , 还能挣一些钱 。 ”
王颖的工期签到了7月15日 , 流水线工作干完以后 , 她打算回家 , 准备新学期开学的事情 。 她已经计划好 , 拿到工资后 , 她要买新电脑、打九价、割双眼皮 。 对于即将到来的研究生生活 , 王颖也有自己的打算 , 要利用寒暑假好好学习 , 在家里陪伴家人 , 除此之外 , 还想在村里开一个英语的班 , 教一下村里的小学生们一些基础的英语知识 。
至于工厂 , 这应该是最后一次了 。 “以后应该再也不会进厂了 , 但是我觉得自己也可以去当一个靠谱的中介 , 给想进厂的人一些正规的渠道 。 ”
工厂生活的确只能是学生们青春人生里的一小部分 , 短暂停留后 , 可以迅速翻页离开 。
2022的夏天到来 , 曾经在工厂做过的卷卷也正和同学们计划着暑假的安排 , 有人问她要不要找个电子厂上班 , 她并不排斥这种选择 , 但“进厂”已经成为了备选 , 而不是首选 。
护理专业的她打算找一份核酸采样志愿者的工作 , 薪资一天能有几百块 , 专业化也更强 , 需要护士证、护士执业证、核酸采样上岗证等证明 , 做起来也比工厂流水线要更轻松和得心应手 。
对于王颖、严夏和卷卷们而言 , 工厂也许意味着一段到期离开的旅程 , 从轰隆的流水线抽离 , 仍然可以回到自己鲜活的人生中来 。
但在劳务派遣中介思琪眼里 , 这是一段重复循环的路程 。 2022年的夏天和暑期工浪潮一起来了 , 但今年形势不好 , 因为疫情 , 许多工厂产量缩减 , 岗位紧缩 , 甚至不再招收学生短期工 。 “许多学生被中介骗过去了 , 但找不到厂子要 , 滞留在苏州昆山 , 听说有人都睡桥洞下了 。 ”工厂更难进了 , 为了给嗷嗷待哺的暑期工们找工作 , 她特意从郑州到了苏州 , 一个厂子一个厂子地对接 , 去争取更多的暑假工名额 。
她的手机从早到晚被消息塞满 , 抖音、小红书、微信 , 涌进了成百个寻找工厂机会的学生 , 巨大的岗位需求 , 卷动着热气腾腾的工厂劳务市场 。 一批又一批新鲜劳动力 , 也像昼夜不停车间生产的零部件 , 持续不断地流入深圳、郑州、南通、昆山等地的制造业工厂 。
打开社交软件 , 搜索“进厂打工” , 你很容易碰见这群渴望涌向工厂的学生 。 随机点开一篇帖子 , 一个打算进厂做暑假工的女孩正在发帖寻找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