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从来都没有停止过对未来的设想|“他希望世界能加快步伐,赶紧毁灭”( 三 )
03.
那么 , 问题来了:如果真的有超出你理解的某种高级智能 , 向你展示某种超出你理解的高级科学理论 , 你会相信他吗?
这就涉及到了科学哲学了 。 科学的最基础的要件 , 是“实证” 。 理论必须符合现实 , 被验证 , 被理解 , 才能算作科学 。 如果真的存在超越人类的智能展示神迹 , 并且告诉你 , 你无法理解神迹 , 这是你作为基准人类的智能局限 , 那么在你面前实际上就只有一个选择:你是否相信他 。
那么“相信”与否 , 就不再是科学了 , 而变成了神学 。 这就是为什么彼得·沃茨在后记中 , 说《模仿》是一本“基于信仰的科幻小说”的原因 。
二分心智教会去伊卡洛斯站上寻找“上帝的脸庞” , 是基于布吕克斯完全无法理解的理由和动机 。 二分心智教会的大使莉安娜反复跟他强调 , 你能做的唯一一件事情 , 就是相信他们 。 然而到了小说完结 , 故事仍然包含着巨大的谜团:“上帝的脸庞”究竟是什么?二分心智教会为什么要去寻找那个东西?那个东西真的是他们要找的那个东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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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个角度 , 《模仿》的故事实际上很接近于克苏鲁系的小说 。 大量的克苏鲁小说都基于这样一个模式:一个调查员在偶然间接触到了神秘的现象 , 或者书籍;好奇心使得他继续深挖探索 , 随着他越来越接近真相 , 他看到的景象越来越无法诡异 , 没有逻辑 , 无法理解 , 最终 , 他发现背后的真相就是人类无法理解宇宙的真实 , 他疯掉了 。
克苏鲁神话在现如今这个时代变得越来越流行 , 归根结底 , 是因为它反对的就是“现代性” 。 何谓“现代性”?尤瓦尔·赫拉利有一个极为精到的解释:“用力量换取意义 。 ”人类通过科学技术获得了力量 , 但是人类失去了生活的意义 , 变成了一个庞大精密机器的一部分 。 人类的科学要求一切都是可以理解可以分析的 , 但是克苏鲁就反对这种态度:认为一切都可以用科学来理解 , 是理性的狂妄 。 在人类薄薄一层理性的水面之下 , 是宇宙庞大的未知的海洋 , 而人类的浅薄的理性则绝无可能理解这种未知 , 只能陷入疯狂 。
实际上《模仿》的精神就如出一辙:人类制造出了自己也无法理解的造物 , 科学精神是人类走到这个时代的拐杖 , 而现代的时代已经过去 , 那么这根拐杖就应该被扔掉了 。 在书中 , 代表二分心智教会的莉安娜与主人公布吕克斯有过长时间的争论:布吕克斯作为一个死硬的基准人类老古董 , 完全不相信二分教会的那套神神鬼鬼的行事逻辑 , 而莉安娜只能说:你无法理解 , 只能相信 。 凭什么你以为你以为的就是你以为的?你为何会傲慢到以为区区人类就能认识到宇宙的规律?假如宇宙的规律并不是统一的呢?或者并非客观而是人造的呢?在这里 , 彼得·沃茨与大刘在《三体3》中的想法有了惊人的巧合 。
总的来说 , 《模仿》的基本故事模式 , 和《盲视》是相同的:同样是一群人去探索外星智能 , 在这个过程之中 , 反映的则是人类自身在技术条件下的进化和冲突 。 全书探讨的主题 , 从“自我意识”这个《盲视》最核心的观点 , 转移到了“人类的认知能力”这一主题;这跟《盲视》的主题有所区隔 , 但是本质上 , 都是对柏拉图的洞穴寓言的一种重新讲述:洞穴里的囚徒只能看到外面的真实世界投在洞穴中的影子 , 并且误以为那是真实的世界 。
彼得·沃茨作品《盲视》+《模仿》
《盲视》的立意 , 在于我们的自我意识在演化过程之中 , 因为种种原因将真实世界扭曲成了影子;而《模仿》则说我们的眼睛只有看见影子的能力 。 当我们拥有了足够的技术 , 终于能够直面那个真实世界的时候 , 那我们就不再是人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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